北风吹落了一片瓦，蛋黄样的光团就跃进了屋。 

土豆揉揉惺忪的眼，换个姿势又睡了。顶棚上，灰黑的蜘蛛在结网，爬几步，扯一寸丝。土豆抓起扫炕笤帚向上一扔，蛛网破了，蜘蛛悬在了半空中。 

麦子在家时可不这样。别说是蛛网，树叶都不会有一片。有次他喝酒吐地上，她差点没把地皮给铲掉了，“可惜这婆姨离家出走了。她怎么能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呢？” 

浅淡的日光晃眼睛，土豆斜披着褂子晃进了镇。墙拐角闪出了开泡馍馆的刘黑鼻。黑鼻拽住他胳臂说，兄弟，来，咱商量个事。黑鼻说道：年关到了，雇的人都回了家，生意怕是要黄了呢，哥想请你帮忙哩。黑鼻说，哥不会让你白帮忙，一天管你三顿饭。工钱嘛，肯定不让你吃亏。 

听说能管饭，土豆打起了小算盘。大过年的，破衣烂衫的确不好四处去蹭饭。再说欠人家钱，不帮忙好像也说不过去，就点了点头。 

初次打工，土豆换了衣服洗了澡，第二天早早就到了门店。那天，正逢上有家人办订婚宴，热腾腾的羊肉泡端上了桌。转眼间过了正月十五，土豆要走，黑鼻不让。土豆解下围裙说，雇工都来了，咱不能和人抢饭碗。送出门时，他掏出1500元给土豆。土豆推脱说，顶你的欠账吧。黑鼻解释说，欠的钱扣过了。土豆喜滋滋收了1000元。 

走上街，有个孩娃子冻红了脸蛋在卖烤红薯。土豆问，你爸呢？孩娃眼泪下来了，我爸上山摔断了腿。他选了个大个的买了。胖嫂路过看见了夸赞说，土豆兄弟出息了。又把他扯在路边嘀咕道，这半年，知道谁给你偷偷送米又送面？ 

得到了麦子的消息，土豆兴奋地想吼两声。他买了水果和点心，要到坟茔告诉爹娘，儿子学会干活了。还要去找麦子，说自己会做羊肉泡、拌凉菜，和她一起在西安城朝前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