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21 21:02:10
王新智
蓝天丽日之下,田野里碧翠鲜亮的绿色夹杂着几簇枯黄的秋草,映衬着黝黑粗糙的树干。几片被霜露染红的树叶在秋风中舞动着身躯,一串串繁茂的柿子挺立于空旷的树枝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散发着迷人的光芒,似乎在招呼人们:柿子红了,该收获了。
这是弟弟从老家发来的视频,时长只有一分多钟,却深深地吸引着我,将我带回到关中西府那个遥远的小山村。
家乡的柿子树很多,柿子的品种也多。离开家乡几十年,这些品种的名称早已忘记,只记得它们的形状了。有柿蒂部四四方方、头上尖尖的柿子,有又大又圆润的柿子,也有像蟠桃一样又扁又圆的柿子。更常见的是一种俗称“火罐罐”的小柿子。夏天,这些柿子如待字深闺的女子羞答答地躲在宽大的叶子后面,不易被人发现。
深秋时节,漫山遍野,层林尽染。秋风吹过,缤纷的树叶随风飘舞,在山梁沟壑间掀起斑斓的波涛。柿子树上那红彤彤、亮晶晶的果实仿佛一夜间从树上某个地方钻出来,展露出美丽的容颜,挤挤挨挨,一串连着一串,如一群开心的孩童牵伴着、欢笑着,给萧瑟的季节涂抹上一道姹紫嫣红的迷人景色。它们似一团火,给秋献上炽热的感情;它们似一抹霞,给秋涂上金色的华彩。晚秋,因它们而热情洋溢,因它们而诗意盎然。
记忆中,娘就是在这个时候领着我和弟妹,拿着竹竿,提着竹篮走向这片火红。我和弟弟猴子一般快速攀爬到柿子树上,接过娘递上来的竹竿,将一串柿子连同小枝丫一起夹断,挑给树下的娘和妹妹,由她们将柿子摘下来放进竹篮里。有时,我们会将绳子缠在腰间,爬到树上后用带钩子的一头放下去,吊了竹篮上来,系在树杈处,等篮子里装满了柿子就放下去,再吊起空篮子,继续摘柿子。每次摘柿子,娘总是叮嘱我们把树顶上的果子留给鸟雀,说这是习俗。现在想来,却是一种质朴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理念。
柿子搬回家,娘会把大柿子放进盛了温开水的坛子里“暖”着,每天换水。三五天后拿出来,我们就像啃苹果那样咬着吃,脆甜脆甜的。娘还会挑一些上乘的大柿子做柿饼。大多数的柿子,被娘用来酿制极富营养价值又美味的柿子醋。那些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火罐罐”柿子在屋顶上围好的玉米秸秆里安家,让寒风冰霜帮着慢慢脱涩,变甜变软。
到了除夕夜,父亲搭了梯子爬上屋顶,从冰雪覆盖的玉米秆子里捡拾一盘冻得硬邦邦的柿子,用温水洗净。被热水激过的柿子皮变得薄而透亮,轻轻一剥,露出鲜红的果肉,咬一口,一股冰凉的甜味在唇齿间荡漾开来,比冰激凌还要香甜。娘说三十晚上吃火罐柿子明目,我觉得更润心。
娘还用柿子和面。平日里难以下咽的粗粮在娘的巧手里变成馨香可口的柿子饼,成为我们在那个清苦的日子抢着吃的美食,成为我们挥之不去的成长记忆。
如今,柿子又红了,火一般点亮了清冷的晚秋,给山川带来万千气象,营造出一片美好的神韵。它的色彩,流淌在画家的笔端;它的风姿,定格在摄影师的镜头;它的甘甜,停留在人们的味蕾中。它从田间旷野走来,带着故乡的风情,氤氲着农家小院的气息,像母亲温暖的手抚慰着游子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