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雯

家里的阳台上有一盆海棠，枝干挺拔，叶冠婆娑，错落有致；花色粉红，丛丛簇簇，如胭脂点点，艳若红云。

对于这株海棠，我总是有些偏爱的，爱的不仅是它的美丽，还有每次听到它的名字，总会想起一个如海棠花般的女孩……

那是二十年前，我师范毕业后到一所乡村小学任教。上第一堂语文课时，一个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活泼热情，眉宇间透着一股灵气，浑身充满朝气和活力。那天午饭后，我正在布置房间，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时，一大束海棠花首先映入眼帘，花枝招展，摇曳生姿，花朵后面是那张刚刚记住的笑脸。“老师，知道您布置房间，我剪了家里的海棠花送给您。”在我惊愕间，花已递到手，花仙子一般的小人儿倏忽间不见了踪影。若不是手中的海棠花，我都怀疑自己在做一个关于海棠仙子的梦……

小姑娘叫晓棠，那年她十二岁。一次去家访，我发现晓棠家院子有两棵海棠树，枝叶茂盛，适逢花期，朵朵红花娇艳而又张扬。她小脸一扬：“我妈生我那年，我爸在院子种了两棵海棠树，海棠花是我家的宝贝。”说罢，她笑了，我也跟着笑了。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心里想着：海棠花哪能是宝？你才是家里的无价之宝啊！

一次主题班会上，同学们分享关于花的故事，晓棠竟然讲到《红楼梦》中贾母评价十一月海棠花的言辞：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因为和暖，开花也是有的。我心中一震，这孩子对名著竟然这般谙熟。同学们正听得津津有味，她又奇迹般地捧出一束嫣红的海棠，吟唱古诗：“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叫桃李闹春风。”

几年后，晓棠毕业离开了学校，我很少再见到她。但是，她每年春天都会托母亲送我一束海棠花。“他年绛雪映红云。丁宁风与月，记取种花人。”我相信，有海棠牵绊，自然会引来晓棠的许多消息。

晓棠大学毕业那年暑假，她和男朋友带了一束海棠花来看我。多年不见，她依旧清纯、阳光。那天，晓棠和我一起插花，谈她的学业，她的爱情，花一样甜蜜的笑 容洋溢在脸上。

又一个十年过去，家里的海棠花开得正艳时，在外地工作的晓棠和她的女儿与我视频。屏幕上的她干练、成熟，十二岁的女儿手里捧着一束怒放的海棠，一直摇晃着跟我打招呼。恍惚间，当年那个花仙子般的小女孩，又占满了我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