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1 09:44:00
一碗米饭
■ 蔡玉祺
晚饭的时候,女儿还剩下小半碗米饭不想吃了,老婆刚要倒掉的时候,母亲拦住不让倒,说:“这么好的米饭,倒掉太可惜了,放进冰箱里,明早炒一下还能吃呢”。我劝母亲说:“妈,隔夜饭吃了对身体不好,倒了算了。再说,一碗米饭也值不了什么钱。”母亲瞪了我一眼,说:“你现在可忘了,想当初要不是那碗米饭,哪有你今天!”母亲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怎么能忘得了那一碗米饭呢?往事历历在目,那可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啊!
小时候家里穷,那时还是上个世纪70年代初,家里和大多数乡亲一样,缺衣少食,常常是三天两头揭不开锅,不得不到野外挖番薯、野菜来充饥。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我自幼体弱多病。有一年,眼看快要过年了,我却得了一场大病,吃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开的药也没见效,眼看着我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到最后已经是皮包骨了,母亲只能背地里暗暗叹气垂泪。有一天,我突然喊饿,哭闹着想要吃米饭,可是当时家里的米缸里已经一粒米也没有了。因为地里收成不好,捱到年关,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能拿得出手了。母亲没办法,只好到隔壁的大伯大婶家里讨了一点大米回来,煮了一碗白米饭。也许是饿急了,没有菜,就这么扒拉着,我很快就把这碗米饭吃得精光。说来奇怪,吃了这碗白米饭以后,我的精神一下子就恢复了,病也慢慢地好起来。许多年后,母亲还常常提起,说我那病是饿出来的病。也许是吧,那个年代的人,哪一个不是从饥荒中捱过来的呢,没有粮食,只好吃泥巴拌黄豆,不少人因此得了浮肿病。
后来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里按人头分共承包了4亩多地。那一年,家里的承包地全部种下了水稻,到了金秋10月,家里打了满满一大仓的稻谷。天哪,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稻谷,就像一座小山,稳稳地堆在粮仓里。我难得地看见了父母脸上的笑容,笑的那么灿烂、那么开心。自此以后,家里几乎天天都吃上了白米饭。白米饭是那么香喷,尤其是刚出锅的米饭,一粒粒煮熟透的大米就像一个个白胖子,整齐舒服地躺在锅里,静情等候人们的享用。饭香袅袅而出,香气弥散在厨房里,经久不散,闻之令人陶醉!今天这个年代出生的年轻人,他们是不会理解一个经历过饥饿恐慌的人对一碗白米饭的特殊感情的。
也许是因为这份特殊的感情,高考时我选择了报读农业院校。毕业后,选择到了最基层的农业技术广站工作,直接从事农业优良品种和先进适用技术的推广。20多年来,我见证了我国粮食产业从弱到强、从小到大的历程,也见证了人民从温饱到小康的跨越。在农技员这个岗位上,我亲手把袁隆平的超级水稻推广在家乡的每一块田地;也是在这个岗位上,我教会了农民什么叫做水稻三控栽培技术;还是在这个岗位上,我告诉农民朋友,种植水稻不能再使用高毒农药了,要犯法的。我们饭桌上的米饭,也从当初的糙米饭换为精米饭,从普通大米饭换为生态香米饭,品种越来越多,口感越来越好,品质越来越优良,营养越来越丰富。水稻的栽培,也从当初的高投入高产出,转变为现在的精准施肥、测方施肥,从注重产量到追求质量,从滥用肥药到生态有机,每一个转变都是一个进步。而每当一个优良的水稻品种和一项先进的栽培技术被成功推广,看着农民满脸丰收的喜悦,我们心里就充满了成就感。
现在,尽管饭桌上的菜式越来越丰富多样,但我还是忘不了那碗白米饭。每次吃饭时,总喜欢自己一个人端一碗白米饭,坐在角落里,不用肉菜,就那么夹一口饭,细嚼慢咽。软糯松散的白米饭,经口腔唾沫淀粉酶的作用,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和清香,嚼之齿颊生津,余味无穷。
我不再劝说母亲了,我能理解老人对粮食的那种特殊情结。至于女儿,我想,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地跟她聊聊一碗米饭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