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01 15:21:36
“掉进”油锅里的窝头
■张孝前
机器隆隆收割忙,又是一年丰收季,田间地头一派忙碌景象,年近七旬的牛大爷正在忙着捡拾收割机收割时漏下的几粒粮食。孙子说,别捡了,今年粮食大丰收,不缺那几粒。牛大爷有些不高兴地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颗颗粮食都是汗珠子换来的。丰年要当歉年过。
转过身来,牛大爷看到了我,寒暄几句,说,你这个大作家,有空一定要写篇关于爱惜粮食的文章。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缺粮断油的苦日子,要好好宣传宣传农民对粮食的感情。
接着,牛大爷给我讲起了他当年吃棒子面窝头的故事。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刚上小学,半大小子的年龄,对食物的记忆尤为深刻。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个年龄段是最能吃的时候,可偏偏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白面馒头难得一见,多数时候都是吃棒子面窝头。那时候的窝头不像现在做的这么精细,粗粗拉拉噎嗓子,咬一口会掉渣。我至今都保持一种习惯,每当吃饭的时候,左手就会下意识放在嘴巴下方,时刻准备接着掉下来的饭渣。这种习惯,往浅了说是怕浪费,往深里说是对粮食的敬畏。
棒子面窝头吃多了,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每天上学路过街边的油条摊铺,那股香味馋得我直流哈喇子。当时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美美地吃上一顿油条该多好啊?
后来实在馋得厉害,就连夜搜肠刮肚想出一个鬼点子。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挑一个最大的窝窝头揣进兜里跑了出去。由于出门早,大街上冷冷清清,但油条早点摊铺已经开始营业了,还好人不多,我佯装排队买油条。
负责炸油条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一边收钱、递油条,一边拿着1米多长的大筷子在油锅里来回翻动,忙的不亦乐乎。
趁大妈转身的工夫,我诡异地挤到前面,迅速掏出兜里的窝窝头,故意没拿稳,让窝头“掉进”了油锅里。看着翻滚的热油,我着急的大喊,我的窝头,我的窝头,并做出伸手去捞的姿势。
听到喊声,卖油条的大妈转过身来,劈头盖脸就骂:猴崽子,净瞎捣乱。还拿手捞,烫死你!不知道这是油啊?
等她骂完了,气顺畅了,才拿起大长筷子把掉进油锅里的窝头捞出来,而后放在傍边的竹筐盖子上控控热油,再递给我。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窝头已被油炸得焦脆可口、香气喷鼻了。
那是我至今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
你知道炸油条的大妈,为什么不依不饶骂我这么长时间吗?牛大爷讲到这里反问我。
为什么骂您?您当年这么调皮,生气呗!我笑着应答。
不全是。牛大爷有些意味深长。
我告诉你,大妈之所以骂我,是故意拖延时间,想让我的窝头在油锅里多炸一会。她老人家应该早就猜出我的鬼把戏了,知道各家各户都缺油水,窝头多炸会,能让孩子解解馋。
牛大爷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如今收成好了,粮食年年丰收,白面馒头可劲吃,还有鱼有肉。能过上这样的幸福生活,我们这一代人做梦都没想到。咱农民最懂得粮食的金贵,“节约粮食”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要成为实实在在的行动,要形成一种美好的生活方式。
牛大爷的一番话,道出了对粮食的敬畏,对土地的感恩,值得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