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饺子的梦想

■荆卓然 

有钱没钱，包饺子过年。在俺们这疙瘩地方呀，吃饺子在过去、现在乃至将来都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

未来的新媳妇或者新女婿上门，吃饺子；感谢帮过忙的人，吃饺子；来了亲戚，吃饺子；远方的儿女归家第一顿饭，吃饺子；家里谁过生日了，吃饺子。中秋节除了吃月饼还得吃饺子，春节从年三十晚上开始到初五，每天早晨和晚上都得吃饺子。

舒服不过躺着，好吃不过饺子。据听说我的太爷爷就特别喜欢吃饺子，爷爷和爸爸也喜欢吃饺子。爷爷说太爷爷那个年代，缺油少米的，太爷爷就吃南瓜馅饺子。步骤是切开南瓜，先把南瓜子掏出来炒熟后，放在罐子里捣烂代替食用油，然后撒点花椒面和食盐、葱、姜等调味品，这饺子馅就算是成功了。爷爷说刚掏出来的南瓜子，在烧热的铁锅里哔哔啵啵地爆裂声就像放鞭炮时的声音一样喜庆。邻里上下每次听见这种声音就知道老爷子要吃南瓜馅的饺子了。那时候因为白面较少，饺子皮就以高粱面代替。高粱面做成的饺子皮容易破裂，太爷爷就在高粱面里掺合上一种用榆树皮磨制成的榆皮面，用来增加饺子皮的可塑性。这种饺子我没有吃过，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出它那难以下咽的味道来。这种饺子是太爷爷的小锅灶，是太爷爷百吃不厌的美食，也应该是太爷爷在家里的“首长”地位的象征。

到了我的爷爷这一辈，四十岁以前吃饺子还算得上是奢侈行为。爷爷小时候过年吃饺子，大年初一早饭吃的是白面包的饺子。为了保证白面饺子满足供应，吃饺子以前每人还得先吃一大碗小米饭，肚子半饱后才可以吃饺子。晚上，摆在爷爷面前的饺子，看上去像白面包的皮儿，实际上那白生生的饺子皮是白玉茭面掺合了榆皮面做的，常常是用筷子一挟就“露馅”。爷爷曾经对我说，这种饺子的馅儿一般是豆腐或者高温提炼了猪肉油脂以后剩下的渣滓，阳泉人叫“滋啜”。爷爷最喜欢吃油条馅饺子，具体做法就是买上几根油条剁碎后和白菜、白萝卜类的蔬菜合在一起包饺子。对于吃饺子，爷爷讲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人某一天特别想吃饺子，就委婉地向家人提出了要求，结果引来了老辈的呵斥：“去年八月十五刚吃了一顿饺子，紧接着大年初一又吃了一顿饺子，现在才七月份你就又想吃饺子了？张开嘴我看看你哪个牙想吃饺子哩，给你拔掉算了。”老辈拿着个火铲子装腔作势要拔牙，吓得那个想吃饺子的晚辈赶紧捂着嘴巴跑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能够随心所欲吃一顿白面皮的饺子，才变成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父亲对吃饺子可以说是高度重视，每个周六或者周日，必吃一顿饺子，已经成为我家的固定餐谱。我家的饺子馅一般以猪肉、白菜、韭菜为主，偶尔也吃一次价格较贵的牛肉和羊肉馅的。父亲说，吃猪肉饺子，祖祖辈辈福运旺，吃牛肉饺子大小投资遇“牛市”，吃羊肉饺子世世代代喜洋洋。我知道父亲是在胡诌，也乐得接受这样的祝福。

这吃饺子的喜好也遗传，我也喜欢吃饺子。只是我和父亲是老虎食客遇上了羊厨师——妈妈不喜欢吃饺子。厨师长、财务总长、家长兼于一身的“领导”不喜欢吃饺子，使作为“下属”的我和父亲十分为难。不吃吧，馋虫在胃里挠得痒痒，吃吧，“领导”没有那个意思。唉，我和父亲想念饺子的心情呀，甭提有多么悲哀了。好在我和父亲有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韧劲，通过父亲“练嘴”——说些诸如老婆虽然年过不惑之年，风韵依然不减当年类的语言进行语言“贿赂”。我见行动——诸如给母亲捶捶背、揉揉肩类的动作，才基本保证了每周可以吃一顿饺子的福利待遇。现在我家建立了一个微信群，妈妈是当然的群主。我和父亲每到吃饭时间就夸张地敲着桌子，大喊：群主，开饭！群主，我们要吃饺子。群主是我家的好领导，对于下属十分关心，基本每一餐都能听取群众建议，满足群众需求，堪称改变干部作风的典范。不过，群主对于我们的教育也是很严格的，现在我和爸爸已经在群主的严格要求下，基本学会了剁馅子、擀皮子、捏边子。妈妈说：“不是我非要逼着你们父子两个学习做饭，包饺子的功夫全在手指上，常常使用手指有利于延年益寿。”这理由编的，让我和爸爸无可辩驳，只好束手就擒。

现在，我和父亲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让妈妈也喜欢上吃饺子。

作者简介：荆卓然，男，90后，文学作品散见于《诗刊》《上海文学》《星星》《作品》等刊物，。著有诗集《小鸟是春天的花朵》、散文集《桃花打开了春天的门窗》，系山西省作协会员、阳泉市矿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