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5 10:18:28
常记“米饭有眼睛”
■ 徐泰屏
说起一粒米饭的得来不易和农人们的艰辛,对于我这个农家孩子而言,首先想到的是父亲在我七、八岁时的一次“每一粒米饭都有眼睛”的训诫。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双季稻和杂交水稻在我们鄂南一带还没有推广普及,大多数庄户人家在春夏之交,几乎都是“野菜和米煮”地打发着青黄不接的日子。一天早晨,就在我狼吞虎咽一般扒拉完蓝边碗里的米饭,然后停箸放碗准备背起书包跑向学校的当口,却被父亲“等一会”的喝令叫停在了饭桌旁边。父亲先是将我没有扒拉干净饭粒的蓝边碗端到自己跟前,然后用筷子把蓝边碗碗沿周边及上上下下沾着的饭粒,像扫帚一样扫到碗底,再把我狼吞虎咽时掉落在饭桌上的十几粒米饭一粒一粒地拣到碗里,最后把我吃过饭的蓝边碗就到自己的嘴边,将归拢到碗底的米饭一粒不剩地全部扒到了嘴里。接下来,他用双眼瞅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儿子,老人们说,每一粒米饭都是有眼睛的,老天在头上看着呢,糟蹋粮食多了,落雨天出门是要遭雷劈的。”咽了一口唾沫之后,父亲接着对我说:“从今天起,你要给我记住,每次能吃多少饭就盛多少饭,要把碗里的米粒舔干净,不要把米饭胡乱扒洒到饭桌上!”
父亲这种充满了“唯心主义”的“米饭说法”,当时真的把我好吓了一顿。虽然这种“唬人”的训诫之言充满了浓厚的“封建迷信”色彩,但它却让我带着对于父亲话语的“绝对相信”, 在少年岁月有了对于粮食的最初信仰与敬畏。1979年高考落榜回到父亲身边,我在老家的土地上“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当了整整13年的农民。13年与一株株“养命的水稻”相依为命,我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泡种催芽、扯秧插秧、施肥除虫、薅田除稗、割稻脱粒、砻谷成米,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其中,我不仅对一粒米饭的前世今生有了清醒明白的认识,也让我在后来默读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诗句时,一次次地禁不住心潮翻滚,涕泪涟涟。
两年前,与本地的一众文朋诗友在县城的一家酒店里作酒肉之会。我在席间盛饭时,不慎将一小砣米饭弄掉在了餐桌上,于是我立即放下盛饭的勺子,用手拣起掉落在餐桌上饭砣,很“自然”地将其放到了自己嘴里,并当着一桌男女的面,一嚼一咽地吞到了肚子里面。不料我这一大庭广众之下的堂皇作法,竟然被坐在左手边的一位文友看在了眼里,看到了心上……翌日早晨,那位文友横竖撇捺地与我发来一则微信文字,大意是:你一本市“大作家”,竟在一众文朋诗友面前把掉落在餐桌上的饭粒不管不顾地拣到嘴中,吃到肚子里,可见你的本色和品性云云。看罢他的喟叹文字,我先是与他“微信”了一个笑脸,接着与他回复了几个文字:每一粒米饭都有眼睛!
再后来,我把父亲在我七、八岁时的一次“每一粒米饭都有眼睛”的训诫故事,根根绊绊地与他唠叨了一回……
作者简介:徐泰屏,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长江文艺》《散文》等报刊。出版散文集、诗集6本。散文集《流年留言》获湖北省咸宁市第二届“香城泉都文艺奖”(文学类)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