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粮票一起走过的日子

■汤云明

在我童年和少年时期的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社会生产的物资还不能满足人们生活的需要，就只能凭票据按计划供应，那时，几乎买什么生活用品都要用票，否则，即使有钱也买不到。我们生活中常见的就有粮票、食用油票、煤票、糖票、豆腐票、肉票、布票……后来，等家用电器逐渐进入市场，又有了自行车票、电视机票、洗衣机票……现在的孩子们，早已经不知道粮票是什么，怎么用了。

其实，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最早实行凭票证供应的就是粮食。因为新中国成立初期，物资极度匮乏，粮食自然无法做到敞开供应。中央政府开始酝酿粮食的计划供应，以满足全国人民的基本温饱。1953 年，中央政府决定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包括粮食计划收购政策，粮食计划供应政策，1955 年，国家粮食部向全国发布了《市镇粮食定量供应凭证印制暂行办法》，很快，各种粮食票证便铺天盖地地进入社会。

当时发行的粮票，按面值可分为一市两、二市两、半市斤、一市斤、三市斤、五市斤、十市斤等，按地域可分为全国通用粮票、各省市自治区粮票、各大军区粮票等。全国通用粮票在全国通用，各省市自治区粮票只在当地有用。粮票的尺寸也是千差万别，大小不一，其形式有横式，也有竖式、齿状和正方形等。在粮票的基础上，有的地方还派生出了米票、面票等，以区别细粮和杂粮，但多是由地市级地方政府发行，只在当地有效。

那时，粮票要配上人民币，才能买到粮食或粮食制品，钱币也精细到元、角、分，比如，一碗米线要2两粮票加1角5分钱，买一市斤大米要一市斤粮票配上几角钱。小时候，因为家里这些东西不多，经常是半饱半饿的。如今，分币和粮票都已经退出历史舞台20多年了，但还是经常会怀念小时候一分钱可以买一颗水果糖或者买一个梨的日子。

现在，家里还收藏有几十市斤粮票，那是整个家庭省吃俭用剩下的，只可惜它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就成了“废纸”，进了我的收藏夹。无意中翻出这些收藏了多年的粮票，可以说是感慨万端，对于出生在那个缺衣少食年代的人来说，有工作单位的人会按不同的部门或工种，每个月领取到相应不同数额的粮票，再配上相应的工资就可以到粮食局购买国家供应的粮食，而所买杂粮、细粮的比例按当时的规定执行，这种人叫做吃国家粮，民间又叫“吃皇粮”。而农民就只能靠生产队按人头和劳动力等级分配的粮食生活，他们的生活与粮票无关。

说起粮票，妻子给我讲过一个一生难忘的故事。在小时候，岳父带全家到四川攀枝花市找亲戚，在住了几天要回昆明的时候，亲戚说给他们点粮票路上好用，岳父却说不必了，自己备有粮票。没想到一家人去到火车站，准备吃点东西上火车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是四川，他随身携带的云南省粮票在这里没有用，虽然口袋里有钱，但还是被粮票难倒了，一家人只能饿着肚子回到昆明，才算解决了吃饭问题。

对于粮票，我也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往事。在我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舅老爹来我家住了几天，临走时说给母亲15斤粮票，母亲坚决不要，舅老爹就说已经把粮票压在了闹钟的盒子底下。过了好几天，母亲想起这件事，就去闹钟下面找粮票，却已经不在了。

那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基本没有吃早点的习惯，每天早上去上学肚子很饿，条件较好的同学都会到上学校的路上和学校门口买早点，我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吃。我听说即使没有钱，用粮票也可以跟卖东西的老奶奶换米浆粑粑，通常是一市斤粮票可以换3个米浆粑粑，于是我就把这些粮票全部拿走，准备一天用一点，全部换成米浆粑粑吃。

舅老爹是母亲的舅舅，他是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了，转业后被安排在省内一个地质队工作，他说给了母亲粮票那肯定是说一不二的，并且弟兄三人，当时只有我在场，母亲当然首先想到的是粮票被我拿走了。

一天晚上，母亲突然问我舅老爹给的粮票是不是被我拿了，我不敢承认，支支吾吾没有回答，她却说：“只要你承认是你拿了，我不会打骂你。”于是我才承认已经拿了粮票换米浆粑粑的事，并且把用剩下的几斤粮票交还了母亲。母亲果真什么也没有说，既没有打骂，也没有把这件事情跟家里的其他人讲。在我心目中，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总是脾气很大，我们弟兄几个做了错事，被打骂总是家常便饭，而这一次真的例外了。直到今天，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我还会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也会为母亲的宽容而感恩。

后来，到了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确立，计划经济逐渐退出了社会生活，在这几年过渡时期，没有粮票也可以买到粮食或粮食制品了，只不过有粮票的叫平价，没有粮票的叫议价。在买东西的时候，通常一两粮票要折合成几分钱。再后来，在我上大学的九十年代初期，一开始还要到县粮食局去把国家分配的粮食换转成粮票交到学校，才能换取相应的饭票。没过多久学校就不要求转粮了，也不再收粮票，粮食供应从此全面放开，用钱就可以随意购买到所需要的饭票。

1993 年，我国粮油实现敞开供应，粮票已无用武之地，被正式宣告停止使用，长达近40 年的“票证经济”就此落幕，老百姓再也不用为找不到粮票发愁了。粮票作为一种实际应用的有价证券，是特殊经济条件下的历史产物，前苏联、美国等世界上的很多国家都曾经发行过类似的票据，它票面题材广泛，印制精细，具有时间性、地域性的特点。退出历史舞台后，它逐渐成为了人们的收藏品，以及特殊历史时期的纪念。

如今，经年累月的岁月侵蚀，更使这种具有不可复制性的票证文物日渐稀少，珍品迭出，长期为海内外收藏爱好者所瞩目。

作者简介：汤云明，当代作家、诗人，云南省作协会员。现为晋宁区文联《月山》文学季刊编辑，出版诗歌集《岁月之上》、散文随笔集《随言散语》、长篇历史小说《清臣汤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