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母亲下地 

■ 贾炳梅

那年，母亲承包了村子里一亩实验田，培育玉米种子。

玉米苗长到一人多高，开始结出小玉米棒的时候，天蒙蒙亮，母亲就唤我起床，拿两个盘子跟她去那块实验田。

实验田远离其它玉米地，独立在一片平整开阔比较肥沃的地里。实验田里的玉米苗看起来比普通玉米苗要低矮许多，一排排整齐的挺立着如同站岗的哨兵，仿佛在夹道欢迎我们。

走进玉米地，看见有的玉米杆苗上结着小玉米棒，有的却直挺挺地光溜溜只长着碧绿叶子。我很奇怪它们怎么就白白吸收养分却不结玉米棒呢？正迷惑间，母亲已拿起一只盘子托着，一边用手去摇玉米杆顶端的伞状的花序，一边教我辨认。最矮小的那一排结着小玉米棒的玉米杆苗是母株，稍高一些顶端开出如撑开的袖珍小伞样挂满小穂的没有结玉米棒的是公株。

“公株虽然不结玉米棒，但它的花粉特别重要，母株如果没有这些花粉，即使结玉米棒也不长籽是空芯。”母亲笑着说，“就好比一个家庭，父亲虽然不生孩子，但也很辛苦，要养家养活儿女一样”。看我似懂非懂，母亲又笑了。“算了，你只要明白这世上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多余无用的就成。其它的事你长大就明白了。”母亲接着说，“来，趁太阳没出来，花粉不会遗失太多，我们赶紧将公株的花粉收集到盘子里”。

我跟在母亲后面，看她一棵一棵将玉米秆苗轻轻折弯抖动，那些如撑开的小伞般的花序上挂满密密的小铃铛会噗噗的洒下一层土黄色的粉沫，飘落到母亲接在下面的盘子里。她沿着一排玉米公株秆苗逐个摇着收集那些花粉。盘子里有一小堆花粉后，母亲招呼我，让我拿盘子里的花粉给另一排玉米秆苗的母株上的小玉米棒授粉。母亲教我用小手捏一小撮花粉然后轻轻的撒在小玉米棒顶端粉红色细如发丝的花缨上。

母亲说，花粉很珍贵，每一个小玉米棒花缨上只能撒一小撮。母亲嘱咐我每棵都要撒到，千万不能遗漏，否则这个玉米棒就不会结籽。好奇新鲜的感觉让我很乐意做这件事，我仔细的将捏起的一小撮光滑细如面粉的花粉，轻轻的撒在小玉米棒顶端的花缨上，唯恐撒到外边，撒完还忘不了将粘在指头缝的花粉在花缨上蹭蹭。母亲满意的点点头，让我沿那排母株逐个撒花粉，她又拿起另一个盘子继续去收集花粉。

母亲很快收集完所有的公株花粉，开始和我一起给母株授粉。但我们只撒了一小半玉米棒的花缨，就用完了收集来的所有花粉。打上记号后，母亲说，这个花粉得每天早晨来收集一回，直到花期结束，这样才能将所有的小玉米棒上都撒上花粉，才能让母株上的玉米棒结出饱满的种子。

太阳终于爬出对面的山坡，灿烂的朝阳在一片雾蒙蒙中普照开来，照耀在一片碧绿的田野上。站在地头的母亲和我，也沐浴在阳光里。我们拍打着身上粘的露珠草屑泥土，回望那一排排阳光下的玉米杆苗，母亲满意的微笑着，眼里全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