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拾麦穗的童年时光 

■ 程毅飞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记忆中，每到端午节前后，父亲就开始忙着收麦子了。天不亮，父亲就早早起来磨镰，我总是在“哧啦哧啦”的摩擦声中被惊醒。待我起床，父亲早已在麦田里忙开了。

那时，家里地多劳力少，每到三夏大忙时节，学校就会放忙假。所谓忙假，故名思义，就是为农忙而放的假。我们放假回家，就是给父母帮帮忙、打打下手。正是“龙口夺食”的紧要关头，我们的加入，无疑替大人减轻了些许负担。

跟随父母来到麦田，打眼望去，那耀眼的金黄，涌动的麦浪着实令人着迷。我们抽动鼻子，尽情嗅闻着小麦散发出的成熟气息，心里想着雪白雪白的大馒头。

父母头戴草帽，弯腰低头，挥动铮亮的镰刀甩开膀子割麦，一片片金黄的麦子，像听话的孩子，在与镰刀的相亲相拥中，一垄垄倒下，躺卧在大地丰满的怀抱中，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们人小，割不了麦，就跟在父母身后捡拾遗漏的麦穗。在那被贫困包裹的年月里，粮食是至关重要的。仓里有粮，心里不慌。要做到颗粒归仓，就要把地里的麦穗捡拾干净。

拾麦穗虽不太累，却是一项细致活，讲究的是眼尖手快。拾的时候手要轻挑，麦芒又尖又细，针一样，割过的麦茬斜刺着，像张开的剪刀，锋利得很，稍不留神，手臂就会被刺破，钻心的疼。母亲就叮嘱我们，慢点捡，不急。烈日炎炎，火一样烧在我们脸上背上，不一会儿，我们就耐不住了，便无精打采起来。见我们这样，母亲回过身说：“你们别偷懒，认真捡，一会我要检查，谁捡的多，晚上就给谁摊煎饼吃！”一听说有煎饼吃，我们兄妹几个顿时来了劲头，眼也尖了，手也快了。

捡拾到手的麦穗不好拿，我们就扯来稍长一点的麦秆，将捡到的麦穗扎成一个一个结，放在田头，不一会儿，我们身后就堆起了一把一把的麦穗，像一朵朵怒放的金菊，整齐、热烈，等着母亲来验收。

我们捡拾过的麦田，父亲有些不放心，总要重新搜寻一遍。父亲的举动，我们有些不解。父亲就说：“你们毛手毛脚的，肯定还有遗漏的麦穗没拾干净。你们知不知道，糟蹋粮食是要造孽的！”说着，就要我们背诵李绅的《悯农》诗。我们不敢违抗，乖乖站成一排，大声吟诵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看着我们一脸虔诚的样子，父亲笑了说：“光会背还不行，要说到做到啊。”我们郑重地点头，又跟在父亲身后，重新捡拾起来。

捡拾回家的麦穗，父亲将它们穗对穗，统统归拢起来，放在场院边那块大青石上，先用棒槌轻捶，再用鞋底来回揉搓，待麦穗上的麦粒完全脱离麦秆，簸去麦芒和空壳。这样脱壳的麦粒，要比脱粒机脱出的浑实，而且不伤表皮，来年可用作种子。看着圆嘟嘟的麦粒，我们心里乐开了花——那可是我们的劳动果实呢！

随着时代与科技的飞速发展，土地在人们的精心培育下，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收种早已实行了机械化，再也没有遗落的麦穗让人们捡拾了。捡拾麦穗的场景，只能留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

如今，人们早已不为温饱而发愁了，当我对儿子说起童年捡拾麦穗的经历，他起先满不在乎，念叨的次数多了，他也慢慢理解了生活的不易，懂得了珍惜粮食的重要，这多少带给了我些许慰藉。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本。童年时捡拾麦穗，与其说是那时的生活所迫，不如说是人们对粮食的一种敬畏。无论何时何地，这种敬畏都应牢牢镌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