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11 11:32:23
范银龙
烈日炎炎,天空望不见一丝云彩,热浪像不要命一般,疯狂地扑来。土路上坑洼不平,石头疙瘩不停撞击着架子车的橡胶轮胎,车子不停地抖动,车把太粗,不时会从手心脱走,还好有攀绳挂在胸前,不至于车头摔在地上。
平日里卖完西瓜,我总是很开心,那几十元钱是我和父亲一天辛苦换来的。父亲总是让我把钱装在兜里,我像一个满载而归的骑士,而那辆架子车就是我的“战马”。上坡的时候我总是铆足劲往前,下坡时我让父亲坐在车上,自己则撒开腿使劲朝前跑。
但那天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路上,我看见与我同龄的孩子在树荫下三三两两嬉闹玩耍。他们灿烂的笑容像是一幅色彩鲜明的画,在我眼前不停地闪现。我的耳朵里都是他们银铃般的笑声。他们在我的四周追逐,那些热浪将他们的身影冲散,但是又很快恢复,然后继续追逐嬉戏。
“走错了!”父亲在后面喊了一句,我吓了一跳。原来经过十字口时,我竟然走错了路,我赶忙调转方向。父亲指了指天空,说:“看到没?远处那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得走快点了!”向前走了二里多路,父亲指着跟前的村庄对我说:“别走了,雨快来了,进去躲会雨。”我抬头看,乌云即将盖过头顶。
不知是不是因为乌云的靠近,四周那些嬉戏玩耍的身影一下子全都找不到了。我想快点走过这片乌云,但愿还能找到那些身影。因此我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倔强地拉着架子车朝前。父亲见状,没有反驳我,默默地跟在后面。
风大了起来,雨点也像豆子一样落下。身后的村子早已不见,我有些焦急,喊父亲坐上车,拉起架子车使劲朝前飞奔。雨忽然“刷”的一声,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雨水顺着额头流下,最后溜进布鞋里,一跑就像踩在水垫子上。父亲指着不远处一截土塄坎,让去下面躲雨。我放下架子车,与父亲一起躲了进去。
土塄坎太小,雨水照样淋得我全身发抖。父亲返回架子车,将唯一的麻袋拿来披在我身上。虽然雨还很大,但是那厚厚的麻袋却阻挡了风,我感觉暖和了许多,但止不住牙齿仍旧咯咯响。父亲伸手将我抱住。
平日里,我极其反感父亲。他什么事情总是吼着说,从来不听取别人的建议,木讷、嘴笨、实诚,经常被别人骗。一看到父亲,我都会快速跑开。而那一刻,那些雨滴如子弹一样嗒嗒落在他黝黑的皮肤上。父亲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抱着我。此刻,父亲将自己仅有的温暖都给了我。雨水混合着泪珠从脸颊簌簌流下,四周光线昏暗,不时天空亮起,将一切照得通明。
雨渐渐小了,父亲艰难地站了起来,而我四肢冰冷,竟然一步也迈不开。父亲拉着我的手向前,就像我刚学走路一样。
地上泥泞,两双脚印一大一小缓缓向前,不一会儿脚印就被周围的泥水覆盖,已经分不清大小,就像两双大脚同时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