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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客

2021-10-06 10:44:29    伍秋福

稻谷黄了。

第一道镰影拉开了夏收的序幕。

谷客出现了。

谷客是一群神秘的人。他们头缠布帕,身穿黑衣,脚扎绑带,来自湘桂交界的大山。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从大山里出来?因为山外的大部分壮年人都去大城市打工了,老弱妇孺留在家,收割成了沉重的负担。他们是来帮工的客人,人们叫他们谷客。

他们三三两两进了村,带着简单的行李。三言两语,几个简单的手势,便接过雇主的镰刀和谷篓,走进谷地。白天干完活,晚上,他们睡在雇主的平房顶上或屋檐下。

谷客是一群沉默寡言的人。他们只顾埋头干活,从不计较雇主的工钱和伙食,也不理会人们的鄙夷和同情。

做完农活,接过工钱,他们又像来时一样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问他们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最早知道的那三个谷客,是我母亲雇请来帮忙收稻谷的。其中两个男的少年老成,身粗腰壮。那女子年龄有十六七岁,头发扎成辫子盘在头上,衣袖和裤脚都绣了彩纹,端庄朴素。

记得有一天,他们吃完早饭准备去田里,我也找来一把镰刀跟着走。下到田里,其中一个男谷客瞟了我一眼,遂脱掉布衣往腰上一扎,“喳”地一刀开了镰。

我那时十七八岁,基本上能理解他眼神的含义。他可能觉得,像我那样文文弱弱的样子,不要说割稻谷,恐怕在酷热的日头下晒一会儿也会受不住。

但我怎么肯被瞧不起?心想,既然来了,就必须干出个样子。

等我挽好衣袖,扎住裤脚,准备试镰的时候,那个瞟我的谷客已经割了一个来回又到了我眼前了。

只见他放下一把稻谷,直起腰来,用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眼神柔和,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对我说:“你别割了,去给我们找些水来,好吗?”

“好吧。”我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竟然嘴一咧,笑了。他的笑容像九月的秋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我也摸摸头跟着笑了,虽然有点小尴尬,不服气和好胜心却没那么强了。

晚上,我特意让母亲多做了几道菜,又买了两瓶酒,想好好招待一下这三位谷客。

我们当地人都知道,他们不抽烟不饮酒,可能和风俗习惯有关。

最终,他们经不住我的再三劝说,最后每人喝了约半杯酒。

经过几天的相处,这一顿饭下来,我们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许多,聊了不少。

我知道了他们三人的关系,那个找我要水的谷客是姑娘的哥哥,另一个谷客则是姑娘的对象。

饭后,我们一起在河边纳凉,我觉得我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问道,听说山里人热情外向,能歌善舞,为什么你们却这样沉默?哥哥反问,听说山外人惯爱欺生,向来看不起山里人,为什么你不是那样?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我们都一愣,又几乎是同时大笑开来。

如今,我年纪越来越大,阅历越来越丰富。想起当年的那三个谷客,又不禁想到陕甘地区的关中麦客来。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一样的勤劳俭朴,像稻谷和麦子一样,充实着大地。

作者简介:

秋人,原名伍秋福,广西作协会员。作品散见《广西文学》、《滇池》、《红豆》、《短篇小说》、《雪莲》、《北方作家》、《小说选刊》、《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北方作家》、《荷花淀》、《南方文学》、《天池》、《精短小说》、《上海故事》等刊。曾获浩然文学奖、广西群众文学奖、《今古传奇》优秀小说奖、冯梦龙杯短篇小说奖、登沙河杯短篇小说奖、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奖、悟道杯微型小说奖、中国人文在线长篇小说奖、广西第九届、第十届小小说奖,有作品入选各种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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