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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炒饸饹的记忆

2021-12-06 11:07:30   

把吾乡的饸饹称为面中之王,一点不为过,无论是长度、硬度,还是粗壮,其他面是难以企及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陕北老家的小镇,无论哪家饭馆吃面,肯定是饸饹;饸饹就是面的代名词。进馆子吃饭,其他的面算不上面:手擀面、烩面、揪面片,这些面是家里常吃的,只有饸饹很少吃。在家户里,饸饹一般是待客或者过事才吃的。其他时间不吃饸饹,做饸饹费事、费面。饸饹要提前和面、饧面;吃一顿饸饹的面,做烩面、擀面可以吃两顿或者更多。陕北地面广种薄收,粮食一直是金贵的,老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年年防天旱”,也就是要经常预防出现歉收的旱年。

做饸饹,和面是第一道工序,和面要用好面粉。在未出现机械磨面之前,所谓好面粉是指用石磨磨出来的第一茬或者第二茬面粉,后面磨出来的面粉不行。为了使面筋道,可以适当掺一点豆子面。和面要软硬适中,太硬了,压饸饹时压不下去;而太软了,压出来的饸饹一煮就断了。和好面,要有一个饧面的过程,把和好的面用湿笼布或者锅盖盖住,让面充分饧到。隔上半个小时再揉面,反复两三次揉面、饧面,饸饹面算是和好了。

一般家户里做饸饹,自己做点肉汤或者素汤,用木床子压饸饹;煮熟后,捞到碗里浇上汤。过事的饸饹要浇原汁汤,这原汁汤就是煮过大肉的汤。这种汤油大、汤宽、料足,再加上豆腐丁、胡萝卜丁等,红白相间,色香味俱全,是待客的最佳选择。老家习惯上把这种饸饹称之为原汁饸饹,近些年逐渐在小县城形成一个美食品牌,下班后经常三五成群去吃。而我一直钟情于炒饸饹。

我上初中那阵子是九十年代初,生活条件还不算好。虽然每顿饭吃的白面细粮,但是学校大灶一年四季馒头,没有菜。吃菜只能从家里每周拿一瓶子酸盐菜,凑合着下饭。时间一久,我们肚子里寡淡得没有一点油水了。有时中午上街买学习本子,或者逢集去镇上买点日用品,一打饭馆门口经过,特别敏感于里面炒饸饹飘出来的香味。那种香味真让人撕心裂肺,不由得把口水倒咽几口。那时我们都是农家孩子,身上每周的零花钱根本不敢奢侈地吃一碗炒饸饹。很多个不眠之夜,我们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只能在宿舍的土坑上大谈炒饸饹之美味,过过嘴瘾。

炒饸饹一般分为肉炒和蛋炒,也有不沾荤腥吃素炒的。多数人喜欢肉炒饸饹。饸饹煮到八成熟,捞在凉水盆里,待稍微冷却。提前切好肉丝、葱姜蒜、青椒丝,再适当配一点洋葱。炒饸饹时油一定要大,不然面多菜少,很容易粘锅。等油烧热,先将肉丝爆炒,再把菜放进去稍微炒一下,然后把冷却了的饸饹面下到炒锅里猛火翻炒。在翻炒的过程中要加酱油,不然炒出来的饸饹颜色不好看,白寡寡的,不能勾起人的食欲。

至今还清晰记得,我吃炒饸饹最过瘾的一次是上初二时。同学根喜高烧住院,班主任老师派我和另外一个同学照顾。我们一天没吃饭,下午已是饥肠辘辘。天黑时根喜爸爸来了,问我俩是否吃过饭,我们说没吃,根喜爸爸说:“哎呀!这两个娃娃一定饿坏了。快,叔带你到饭馆吃饭去。”叔叔把我们领到街上的饭馆,对饭馆老板兼厨师说:“给这两个娃娃做点饭,让吃好,这两个娃娃照顾我家根喜吊针,一天都没吃饭了。”老板问我们吃什么面?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吃炒面!”叔叔去照顾根喜了,老板给我们每人做了一大碗肉炒饸饹。我们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吃完后老板问吃饱了没有,我们都不好意思说话。老板看出了我们小孩子不好意思说没吃饱,就说:“不要不好意思,根喜家是我们亲戚,只管吃不要钱。”接着又为我们俩每人炒了一大碗。我们接着一口气再吃完,这下终于吃饱了。吃饱后,我们回学校。在回去的路上,傍晚的微风温柔地吹拂着面颊,我们俩同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炒饸饹的香味真是回味无穷。这时,我觉得能有炒饸饹吃的生活是那么真实的幸福,于是我就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让自己将来每顿饭都能吃上炒饸饹。

我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在乡镇小学当教师,几个同事都是单身汉,都在学校大灶吃饭。饭食虽比起上学时要好些,但菜依然是奢侈的,面也很少能吃上。一位同事刚谈了对象,那对象的父母在街上开饭馆。下午放学后,对象请他到她家饭馆吃饭,去了经常问吃什么饭。老家人的习惯,下午一般都是吃面,吃面当然是饸饹面。饸饹面也有汤面、盖面、炒面之别。由于刚开始处对象,与对象的父母不熟悉,不好意思说要吃炒饸饹;后来他就偷偷告诉对象,以后来吃饭不要再问吃什么,直接给他做炒饸饹就行了。由于喜欢炒饸饹,更加喜欢上这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很快他们就结婚了。这位仁兄也是上学时代落下了干瘪的味蕾记忆,与我有着相同的味觉和肠胃分泌习惯。

走进饸饹面馆,我的胃蛋白酶分泌更加欢快,别人还在选择汤面饸饹、盖面饸饹犹豫不决时,我总是选择炒饸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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