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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麦收时

2021-12-07 09:03:52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已是五月底了。往年过了六一,山里早熟的麦子都开始收割了。今年,我和妻子商量准备周末回老家帮助姐姐收两天麦子。

说实话,到山里割麦,我的心里都有些胆怯。按说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应该非常热爱土地的。我也不是不热爱,不是不想回去收麦,就是吃不了那个苦。不光收麦时候艳阳暴晒受不了,而且平时在家吃饭定时定量惯了,而在农村的麦收天,吃饭没个点,午饭有时都要吃到下午两三点。很多时候,饿得前心贴后心还得咬着牙把活干完。偶尔脑海里也会浮现出那些年挑过麦后肿得象苹果一样红的双肩,肩膀肿后,多少背点东西,那个疼呀火辣辣的。

我的老家在豫西山区,那里十年九旱,山高石头多,距离县城六七十里,开车回家一趟少说也得跑上个把小时。山里地薄块小,道路蜿蜒崎岖,收点庄稼全靠肩挑背扛。种一亩小麦,即便是风调雨顺年景,好点的地块能收五六百斤麦子,薄点的麦田也就收一二百斤。老人们都说,打的粮食还没有干活出的气力多。“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山里人穷,买不起化肥,种地全靠农家肥。地多肥少,有的干脆就不上肥,靠天吃饭,有时竟也颗粒未收。麦收过后,谁家粮食够不够一年吃看一眼麦秸垛就清楚了。

我姊妹两个,姐姐嫁给了距我家十余里的村子。也许是地理位置和气温的差异,她家的麦子总比我家的熟得迟。每年麦收,姐姐和姑姑就会带着镰刀、蒸些白馍来到我家帮助我们收割麦子。那时候,我还上着学,放了麦假也得加入农村这支收割大军。

收麦前的第一件事是碾场。天蒙蒙亮,父亲就把我叫醒了。我先把牛赶出圈,找点饲草肥沃的荒坡让牛吃饱。他则一担一担地往场里挑水。麦场碾压前得先用锄头锄一遍,表皮的土松软了,再洒上点水。等到地面的水快浸干时,让耕牛拉着碌碡滚后边再绑着些荆梢在上面反复碾压,直至碾压瓷实,麦子掉不进地缝,麦场就算碾好了。

麦场碾好,就该割麦了。每天天不亮,父亲就起床了,他把镰刀磨光,扁担、绳子找齐备,就开始叫我们起来洗漱吃饭了。大约六点钟左右家家户户的田地里就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紧张“战斗”。趁着天凉快,大家干劲十足,一袋烟功夫一排排整齐的麦堆就出现在眼前了。看着他们收割好的麦子摆放得整整齐齐,我们这些还上着学的孩子们也擦拳磨掌,索性割上几拢,和大人们比试比试。说到底还是我们干活少、体力小、耐力也差,割出来的麦堆不是摆放的形状不好看,便是麦秆掉得到处都是。也有不小心镰刀划破手疼得叽叽哇哇乱叫的。割麦我最喜欢较大的地块,麦子长得高,基本不用弯腰。小地块就不一样了,麦苗长不起来。有些麦子还没有一筷子长,割麦得蹲下来,不仅割起来慢了许多,割一会腰酸背疼,里面还不时夹杂一些刺芥、枣刺等,稍不小心手都该遭殃了。自家的麦子割完了,要是不到吃饭时候,父辈们常常会帮助相邻地块的叔叔伯伯们割麦,休息的间隙邻里间拉拉家常、嘘寒问暖,麦子收了,关系也拉近了。

麦收时节我最发愁的就是担麦了。那些年,通往麦田的道路都是羊肠小道,一些偏远的地块往回运麦还要翻山越岭。一晌三四个小时,也就能往返挑三四次麦子。我年纪小不会扎捆。都是父亲和姐姐帮我用绳子捆好,我才担回去的。一担五六十斤的麦子,让我担到麦场少说也得歇个三四回,这还是距离比较近的。一次,天黑了,我从父亲手中接过扁担往回走,一路上走走歇歇,再加上忙碌了一晌也饿了,挑一担麦子脚下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正上坡时,脚下砂石一滑,我一个踉跄,麦子便沿着山坡滚了下去。等我找到麦子,早已散落一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把麦子弄到一起,好不容易捆好,挑起来没走几步又散落了。远处山沟里时不时传来的刺耳的鸟叫声和狗吠声听得人心惊胆战的,算了,我走呀,麦子不要了。就这样我把麦子撂在地里回家了。尽管回到家并没有挨父亲的皮鞭揍,我的心里还是难受了好几天。

那些年在我的老家,要是你在想打麦是用打麦机打那就大错特错了。那时候,全村没有一台打麦机。十几亩麦子运回麦场堆在一起象个小山一样,全靠牛拉着碌碡滚碾出来的。炎热的夏天,火辣辣的太阳下,我们都得聚集在麦场,翻麦、挑麦秸、扬场。麦秸打垛之前得三四天碾场。累了,找个阴凉稍微休息一会,渴了喝点从家里带来的糖精水。一个个麦场里,只见农民们戴着竹帽忙碌的身影。大约翻碾了三四遍后,把麦秸堆积在一起后,就开始扬场了。看着小山一样的伴着麦糠的麦堆,只见木锨一起一落,渐渐地堆小了,麦糠洒落一边,干净的麦子就露出来了。出于好奇,我也来试试。一锨扬出去,不仅麦和糠没有分离,头上脸上全落满了麦糠。父亲说,扬场得看风向,顺着风向才能把麦子扬干净。

麦子打完后,要把麦秸聚拢在一起,为家里的耕牛过冬备足饲草。麦秸垛的形状也不全一样,有圆锥形的、有长方形的,还有的聚起来像个房子样的。每年这个时候,也是我们这些吃货最高兴的日子。这一天吃过午饭,除了家里人全到场外,左邻右舍也都去帮忙。碾压了几天的麦秸还得再“回锅”一次,大约四五点时候,麦秸里的麦子已经碾压干净了,就开始聚垛了。常常是父辈们用木杈往垛上挑麦秸,我们这些小家伙因为身手轻,站在上面平整秸秆,随着麦秸垛的增高,站在上面,虽然摇摇晃晃,像是空中楼阁,但还是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麦秸垛搭好后,父亲就会邀请干活的人到家里吃饭。一年半载都闻不到肉味的我们终于可以解解馋了。小米花生汤,油疙瘩,菜角,再加上一大盆带有猪肉的杂烩菜。饭桌上,父辈们聊着家长里短,我们这些馋猫根本顾不上听他们说什么,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菜,那感觉和过年差不多。

就这样,一年的麦子算是收完了。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晒麦、准备秋种。“火麦连天没闲人”。那些年,无论谁家收麦有困难,邻里间都是相互帮助,可以说不用张嘴都有人去帮忙了。干着那么重的体力活,农民们的娱乐活动并没有停止。每天中午,村前老槐树下,总能看到老人孩子聚在一起打牌、下棋、聊天的情景。一个麦天下来,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胳膊和脸都是一个颜色——黝黑黝黑的,偶尔还能看到那些被麦芒和枣刺划破的痕迹,苦是苦了点,但看到那一大圈饱满的麦粒心里象吃了蜜一样甜。

前几年,父亲得上了脑梗塞,常年的劳累造成腰肌劳损,走路也不方便了。我劝父亲,地不再种了,可他就是不肯,一直到父亲去世前,我家的麦子都还种着。父亲说,土地是咱农民的命根子,当农民不种地干啥?即便后来,村里邻居都有了三轮车和打麦机,我家的麦子基本还都是手割和牛碾的,我知道父亲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他宁肯出点力,也不舍得花这点“冤枉钱”。

如今,父亲已经离开我四年了,老家的邻居们收麦也渐渐地用上了机械化的工具,再也看不到昔日麦收期间农民们忙碌耕种时那繁忙热闹的景象。山里的年轻人都进城了,有外出打工的,也有移民县城的,留在家的都是些年老体衰的大爷奶奶和妇女儿童。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但和以往不同的是田间很少看到人影,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麦收前急匆匆赶到家,找来收割机、打麦机,十多亩的麦子三两天都收好了。尽管现在收麦比过去省时省力得多,但我还是怀念童年时代老家收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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