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晨露微凉，北京平谷区兴隆庄桃农张宝志便带着社员摸黑出发去摘桃，摘至10点左右便将桃子送至附近100米远的快递点打包发货。等下午天气凉快点了，还要忙着打药、除草、浇地、“下剪子”、植树，一直忙活到晚上九、十点才安生。最近几个月天天如此，张宝志种了30多年桃，生活看似年复一年不断重复，其实他的技术、渠道、经营方式每年都在“进化”。

7月，平谷大桃便进入集中上市时期，并持续供应至10月底。作为首批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每年盛夏，平谷大桃总会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市场的考验。“今年大桃品质好，供不应求，现在快收不上桃子了。”马坊镇绿养道合作社社长杨欣闻这两天正忙着收桃。他那每天线上订单有几千单，还来不及统计具体的数量，估摸着比往年多了不少。

卖桃现场，采购员挑选、过秤、装车；仓库里，村民们和合作社的兼职打包员工，热火朝天地分拣桃子，按照等级装箱。快递车一辆接着一辆向全国各地昼夜不停地赶路。农户、合作社、电商平台、物流运输，互联网和农业的集合，让平谷大桃以最快的速度从枝头直抵全国消费者的舌尖。

眼下，平谷200多个品种大桃正陆续上市，整个鲜桃季将持续至10月底。

“今年的大桃格外甜”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平谷桃更甜了。“今年只有一场轻微的倒春寒，总体来讲天气不错，桃子的精品率很高。”张宝志告诉记者，今夏以来的持续高温，让正在生长的桃子经历了更大的昼夜温差，这让今年的大桃格外甜。

地处北京东北部的平谷，三面环山，泃河、洳河穿城而过，由于土壤多为沙质且含钾量高，成为大桃的天然沃土，年产大桃近20万吨，堪称世界最大的桃园、中国最大的桃乡。

“现在我们走的都是精品化路线，从卖相到口感一年比一年‘完美’，可以自信地说，小时候的桃味儿回来了！”在张宝志30亩桃园里，棵棵桃树按行宽6米、株隔3米排列着。如果像过去单纯追求产量，树栽植过密，到盛果期桃园就郁闭了。现在的张宝志会注意土地休耕，并进行隔株间伐，改善通风和透光条件，“虽然每亩栽的桃树少了一半，但收入却高了一倍。”

张宝志尤其看重大桃的口碑和品质。凭借过硬的实力，张宝志曾多次在“平谷甜桃王擂台赛”中获得大奖，2019年，他的桃还被端上“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国宴餐桌上。“把桃树当孩子养，高投入、用心养，桃子也会用味道回报你。”张宝志坚决不用除草剂，而是采购了专门除草的农机，肥料都是发酵羊粪、发酵大豆、香油渣和不含重金属的农家肥。

“这几年，区政府帮我们引进了很多新品种，比如从南京果树所引进了金陵血蟠，一刀切开，果心的肉也是红彤彤的，叫人看着就垂涎不已。还有从郑州果树所引进的中桃25、突围桃，这些品种最近都卖得火热。”张宝志所在的合作社今年一共种了四五十个不同品种的大桃，在他眼里新品种各有所长：无论软硬都更好吃，更耐储存和便于运输。

品种会跟着消费需求也不断升级。早年间，当地只种普通的桃子，但由于不少消费者对桃毛过敏，严重影响桃的受众范围。后来，桃毛，甜度、口感都提升了的蟠桃、油桃也被广泛接受。目前，平谷大桃拥有白桃、蟠桃、油桃、黄桃四大系列近300个品种，形成早、中、晚熟合理搭配的露地大桃规模生产，具备了3月到10月都可供应上市的能力。

得益于当地冷链物流飞速发展和品种不断更新，张宝志说，现在不少平谷大桃能做到9成熟采摘。成熟度更高，口感自然也更好。

与时间赛跑，从枝头直抵舌尖

清晨，汽车行驶在平谷区密三路上，不到九点，路两边就有不少就地卖桃的桃农。每家都摆着十来箱桃招徕步履匆忙的旅客。一两把藤木折叠椅、两三把红顶的遮阳大伞、一台电子秤和一辆装桃的三轮摩托是他们的标配。

公路卖桃是自我国公路运输贯通起便在全国果农间形成的传统。不过如今，这种路边销售更多了一层展示和宣传的意味。印有顺丰快递、京东快递和桃农电话的横幅字样随处可见，有的就印在遮阳棚上。“拿不走、装不下的，加我联系方式，马上给你打包发快递。北京的下午到，南方的次日就能到。”路边一摊主正与车主攀谈。

如今村里也有快递点，货量大的快递公司会派车上门收，这让现摘现发、鲜桃不过夜成为现实。“一车大概能装5000斤，两三个小时就能装满。收上来的桃子当天就能发完，现在的问题是订单太多，桃子都快不够了。”杨欣闻创办的绿养道合作社是平谷区“十佳电商”，也是最早一批触网销售的先行者。

网上能卖衣服为啥不能卖桃？2010年，农学出身的杨欣闻在卸任村官后便和几个合伙人出资20万成立了合作社，开始尝试在线上卖平谷大桃。

刚开始没有快递公司愿意接收生鲜产品。那时他们的店铺每天平均只有两三单，情急之下，杨欣闻和几个同伴带着小推车坐公交车，去北京市里送货。一趟来回就是大半天，赚少亏多。

就这样坚持了一年。“从第二年开始，我们找了几家快递，跟他们承诺坏了包赔。”这样，快递公司陆续开始收件。但问题一茬接一茬，“当时我们没有冷库，也没有分拣的地方，直接在地里面摘，碰到下雨天就摘不了桃。2012年才投资建了仓库和冷库。”从2015年开始，合作社终于能够盈利了。一直到2019年，更多消费者愿意上网买生鲜，又遇上拼多多等有着大流量的新电商平台拥抱中小商家，绿养道合作社的桃子才真正卖到全国。

现在绿养道合作社每年要收购300多家农户的桃子，包括马坊镇、大华山镇的小裕子村和大裕子村在内，附近大部分村90%的桃子都被合作社收购。

“每一颗桃子都会影响口碑。”杨欣闻说，要让消费者吃到好桃，除了平谷大桃本身品质过硬外，合作社的筛选把关和高效运作也至关重要。

杨欣闻介绍，其品控有三级把关，第一级是桃农从树上摘下的时候会把软的和大开口的先挑出去，然后合作社采购收果时，还会按大小再筛一遍，最后在仓库装箱的时候也有区分，比如装礼盒是一个标准，装普通家庭装是另一个标准，还要挑出有虫眼的坏果。

“价格更高，好桃都放电商卖”

“今年走批发商超的价格比往年低，但是走电商的价格比往年更高。今年我家的桃9成都靠快递发走了。”张宝志从2016年开始尝试电商卖桃，疫情前后开始主攻线上市场。回忆起过去，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种出来的桃子都是靠自己摆摊卖，或者等贩子上门来收。便宜时一斤只能卖3毛钱，加上损耗，普通农民一年下来的收入不过几千元。

有十多年电商经验的杨欣闻也证实了这一说法，商超和批发市场会“压价”，再层层加价卖出，而产地直发的电商能减少中间流通环节，把更多利润留在农户手中。“线下销售渠道的时效没有咱们快，再加运输、存储、损耗等成本会比电商费用高。”再加上线上的需求越来越大，平谷的桃农更愿意线上卖。张宝志告诉记者，他家大桃走电商能比批发价格普遍高1倍，“比如批发价4块多/斤的品种，走电商能卖8块，中间利润桃农自己赚。”

对越来越多桃农来说，电商不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日益重要的长期销售渠道。要想赚回头客，靠的是品质和口碑。电商果不能是劣质果的代名词。

“不好意思，突围水蜜桃卖没了，皇后也得再等等。要不您扫码加个粉丝群，有货了通知您，我们定期也会有福利活动。”金海湖生态农场员工王丽娟熟稔地告诉路过展销台的消费者，发快递、走线上已经是其主要销售渠道。用好粉丝群、运营自己的私域流量成了卖桃者的流行做法。

王丽娟感受到，如今的消费者更懂行了，在群里直接点名要某个品种，问甜度的越来越多，对有机和口感品质要求也更高了。

作为京郊网红打卡旅游胜地，金海湖景区内也设置了平谷大桃采摘点，“游客感受完碧波荡漾，还能立马尝到刚下树的鲜桃，体验感这不就来了吗？”北京市平谷区文化和旅游局局长张子昂介绍，平谷已将大桃采摘纳入该区精品旅游线路，引导区内旅游景区、旅行社将大桃作为“伴手礼”销售，借助“鲜桃季”的热度，实现引流叠加的效果，进而促进农旅融合发展。

采访时，杨欣闻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各地来要桃的客户太多了。他总是说，不好意思，再等等。按照当下的销售旺势，他估摸今年合作社收入将达到4000万元。

作者：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欧阳靖雯 实习生 沈昱彤